Brant

《星河》第1章 路途

         10月，按理来讲应该叫金秋十月，可由于我生活的这个小镇偏北，已经算是进入了秋冬之交的时节。更何况今年的气候有些非同寻常，这个时候就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尽管人们在每年冬天都习惯了这样的大雪，但时间如此之早的大雪确实前所未见。漫步在街上，处处都可以见到孩子们打闹的身影。就连大人们也纷纷放下手中的活，一起欣赏雪景。

         镇子上的人们都沉浸在这欢快祥和的气氛当中。可我却无心顾及。因为就在不久之前，我根本不会想到接下来的时间要经历这么多亲人的离开。一个月前，我和我的妻子，哦不对，应该叫前妻——安妮，离婚了。可屋漏偏逢连夜雨，离婚三周之后，我的父亲因病突然离开了这个世界。

         参加葬礼的人不多，都是我从小玩到大的一些好朋友。亲人只有一个，但它不在殡仪馆里面，更准确的说，它不是人，是一只猫。结婚之后，我和安妮养了两只猫，离婚后一只跟了我，另一只跟了她。她的那一只我已经记不起来什么样了，只隐约感觉到那只应该比我的这只要过得好吧。

         从殡仪馆出来，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四肢早已麻木。我不知道接下来还要经历多少次离别，但现在的我心如刀绞。我看着默默站在门口的那只猫，顺手把它抱了起来。现在我就剩下这么一个亲人了，可我根本没有能力把它照顾好，或者说，我的心根本就没有在它身上。就像我之前和安妮的生活状态那样，也许我根本就没在乎过她。

         我不知道那是否算得上一种过错。结婚之后，很多事情都是安妮拿主意，而我经常为她做一些辅助工作。每一次，我都听她的。我觉得我已经很爱安妮了，但不管怎么样，安妮最后还是跟我分开了。

         我的朋友都劝我想开一点，毕竟生死离别都是人要经历的事。我的确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我一想到我还要养我怀里的这只猫，我就非常难过。霎时间，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我跟其中一位朋友说：

         “这只猫，你以后替我照看吧。”

         他很吃惊，但是看到我那凝重里流露着苍白无力的双眼，他答应了。

         好了，这下我连我的猫都失去了。我真的就是“孑然一身”了。跟我的朋友进行了简单的告别之后，我开着我今天中午刚租来的那辆老吉普车离开了殡仪馆。不过我并没有朝我家的方向开去，而是向镇子的北边前进。那边是一片原始森林，有一条公路能通向那里。我之前听人说，那片林子很美，人们在那里会短暂性地忘掉自己的负面情绪。现在的我，只想远离人群，远离现实。

         就当我刚驶出小镇，憧憬着森林里的景色时，一股奇怪的声响把我从想象中拉回现实。

         我连忙下车，发现车胎没气了。我破口大骂这帮该死的奸商，埋怨他们给我的车就不能来个好点的吗？这老古董感觉跟我都快一个岁数了！轮胎竟然还是没气的！还口口声声跟我说保养得特别好。实用的不整就整那些有的没的，往车上挂俩圣诞铃铛。等我还车时候看我不砸了这家店！

         我一个人骂了好一阵子，不得不说这感觉真是痛快！骂完后，我从后备箱取出备用轮胎。这趴窝的地方还真是巧，正好是刚出小镇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个人影都见不到。车胎只能自行更换。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算是进行完了车胎关护。我瞥了一眼圣诞铃铛。心里的牢骚劲又上来了。就这破车，圣诞老人才不会开呢。他要是真开这车，别说送礼了，就是让他走出这鬼地方都不一定……

         阿嚏！

         不行了，我得上车了，这天气真是见了鬼了。

         继续往前开了一阵，就真正驶入了森林路段。即便在这之前我听过很多人讲述这片森林是多么秀美，但我还是被惊艳到了。两侧的树木就像两只遮天的大手一样，我根本不知道这片林子到底有多大，只知道它很大。因为镇子上的人们只会用“大”这个字来形容这片森林。

         如果说以前的听闻是我那个时候对这片从未到访过的森林的认识的话，现在我算是见识到了它的“庐山真面目”，但又或许只是冰山一角：我沿着公路开了不知道多久，可两侧的景色始终没什么变化。我努力让自己不要疲惫，尽量集中注意力。这地方要是出个车祸什么的可真就不好说了。

         就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道路右侧出现了一片光亮。顿时我精神焕发，透过车灯看了一下路面。发现右前方有一条土路，是朝着光亮处去的。我决定沿着那条土路开过去，看看那处光亮到底是因何而起。

         这条土路似乎很少有人走过，基本没有维护，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地带。好在，我开的是吉普车，虽然旧了点，但至少越野性能还是有保障的。但越往深处开，路就越窄，车子开始在两棵树之间来回窜动。巨大的摩擦声使我的头两侧开始疼痛，一直延伸到眉心。我想拿起一瓶烈酒——无论是什么品种，只要是烈酒就好，来疏解自己的头疼。伴随着头痛，眼前的景色似乎开始产生幻觉。我看到车窗前有大片的萤火虫也在朝着光亮飞去，它们的范围很广，几乎望不到边……等等！车的两侧怎么会有这么多坟墓！我揉了揉眼睛，以确定自己没有处在梦境当中，但两侧依旧是坟墓。墓碑上充满了裂纹，有的缺了一角，最破败的墓碑甚至像是被拦腰斩断了一样。墓地散发的臭气蔓延至车内，令我作呕。身体如此不适的我一脚刹车直接把车停了下来。透过车窗，我看到前方的光亮似乎比一开始更刺眼了。在那光亮的中心，有两个人影若隐若现。

         从外貌上来看，这两人是一男一女。女人的头顶戴着一束花环，男人的头上戴着鹿角，二人在那里似乎正在举行这什么仪式，但距离太远了，我有些看不清。而且他们的身形在光亮中只能看到一个大概轮廓。但我的本能告诉我，在这种原始森林里，并且还做着让我无法理解的动作的人，应该就是这片森林的原住民。

         可我也不敢保证他们真的是原住民，人影的若隐若现告诉我，我似乎出现了幻觉。为了弄清事实真相，我下车了。刚打开车门，外面的冷风就像着了魔似的一个劲地朝我吹来，打在我这弱不禁风的身体上，手脚瞬间就被冻得发麻。我觉得这个人影可能没有表明我出现了幻觉，它更像是在告诉我：

         我要完蛋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用这么多个我来造句啊？我就这么值得被说出来吗？

         我算个屁！